01
她的遭遇放在小说里要么有人救赎,要么绝望赴死。但在现实,她想只能归结为一句落魄的普通。
清晨五点半,天色尚黑,穆悠猛地从床上坐起,迅速套上衣服,蹑手蹑脚下了床去洗漱。
从洗漱间的窗户望下去,外面还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橘色的路灯幽幽地亮。
穆悠拧开水龙头,被冰凉的水流冻得一激灵。镜中女孩梳着歪马尾,神情呆滞地洗脸刷牙,有条不紊,像是装了发条的机器。
五点四十分,穆悠端着盆回到宿舍,门缝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不重,却敲在她的心头。
“有病吧。”
室友的声音炸在穆悠耳畔,穆悠歉意地苦笑,却一语不发。
穆悠放好自己的用品出门的时候听见就几个室友的谈话,没控制音量,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哑巴吗?道个歉都不会。”
“天天装勤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
“算了算了,继续睡,懒得和她计较。”
穆悠奇异地发现自己的内心毫无波澜,或是痛的久了疼痛就成了附骨之蛆。
02
北方的冬天总是伴着凛冽寒风,吹得久了仿佛血液都结了冰。穆悠下意识瑟缩着脖颈,裹紧了大衣,小跑着到路灯下的长椅上端着今天要做的实验指导书阅读。
谈不上喜欢,穆悠甚至觉得自己选择这个专业的初衷过分地好笑。那年高考结束,同级的男生萧白红着脸向她表了白,央着她和他报了相同的志愿。思及此,穆悠翻书的手指蓦地停顿住,然后瞥见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通红指尖。
明明以前不该是这样的,放在两年前,萧白会和她一道在天光乍破中揣着她的手给她念书。
穆悠低头打量着自己黑色的短棉袄配着穿了两年的牛仔裤,臃肿的可笑。这倒不是说她胖,穆悠怕冷,总是穿的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弄成企鹅。况且,穆悠不会化妆,就连最寻常的护肤水也是皮肤皲裂了才想着涂。无怪乎萧白越发不愿带她出门,甚至见一面都强人所难。更何况,她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高智商在这里统统失了灵。
大衣口袋里手机的屏幕骤然亮起,用的是最寻常不过的铃声。穆悠掏出手机,看着闪烁的“萧白”二字,竟有些难以置信,手冻的厉害以至于滑屏的时候点了好几次。
“喂。”穆悠声音里有淡淡的欣喜。
“怎么这么慢?”不耐烦的声音隔着屏幕都能听出来,穆悠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声音都自动带着诚惶诚恐,“我——对不起,下次一定改。”
“算了。”
穆悠的心刚落在地上,就听见那面道:“反正最后一次了。”
穆悠觉得自己大脑言语系统失了灵,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你什么意思?”
萧白沉默了半分钟,到底还是说:“就这样吧,我们之间算了吧。”
像是冷风一股脑灌进胸膛,穆悠的心突然空了一块儿。她想她该有自知之明的,可还是不死心,僵硬地发问:“别闹了,今天不是愚人节。”
“悠悠,”萧白叹了一口气,“抱歉,我不喜欢你了。”
原来所谓三年时光不过大梦一场空,曾经举案齐眉终究抵不过那人轻飘飘一句算了。
穆悠的眼泪流的无声无息,本想装作若无其事,谁知声音哑的厉害,“没事,没事。”
反正已经习惯被推开。
03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出了门,挤的很近,说说笑笑咒骂着天气,穆悠的室友们也在其间。穆悠缩着头,实在是狼狈地不想被人看见,只不过须臾之间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谁会把目光停留在平平无奇的路人身上呢。毕竟,天底下比她可怜滑稽的人太多了。
穆悠突然想起周国平的话,“孤独是人的宿命。”
穆悠麻木地坐在长椅上,她本该觉得饥饿的,却几欲干呕。
七点整,穆悠收拾好情绪,出发去实验室。
她算是去的最早的一批人,导师还没来。穆悠实在不懂实验做起来到底有什么意义,反正她以后也用不到这些,如果仅仅是为了毕业岂不是对资源的浪费。当然,这些话她只敢对自己说。等到导师姗姗来迟简短地放了PPT,穆悠失望极了,脑仁突突发疼。又是自学,穆悠想终究是自己太笨,毕竟周围的同学已有人验收了成果。可穆悠实在不知如何摆弄,想询问导师却只得到一句“你看看周围同学的。”忙弄半天,终是一无所成。眼看就要下课,穆悠脑仁突突发疼,最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穆悠是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意料之中没人陪护,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机。校医察觉到动静,进来看她,“多大的人了,怎么不会照顾自己。低血糖,没吃早饭吧。”
穆悠唇色淡的吓人,面如白纸,虚弱地笑着歉意道:“麻烦您了。”
穆悠摸出手机,果然父母又发送了新消息。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催她考教资。父母的期望她都懂,无非是要她有一个体面安稳的工作。可是,穆悠她不喜欢。有什么办法?她这短短二十载活得如同提线木偶,被各式各样的人支配着,或许有过绮丽的梦想,早在岁月的沟壑中褪了色,徒留断壁残垣。
穆悠顿了顿,删掉了对话框里的“我生病了。”一点点敲成“嗯,我知道了。”
穆悠把目光放在窗外,瞥见纷纷扬扬的雪花。路面的阔叶木只剩枯萎的枝桠,被动承载着洁白的雪花。
04
穆悠打开备忘录,里面全是自己和自己的聊天记录。
——今天我和他分手了。
——情理之中,你该知足。你该知道萧白他帅气又有为,能和你坚持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你看看你,除却是个女生,哪一点配得上他?
——也对。我又笨还不会打扮,别人都讨厌我,怎么能耽误他那么好的一个人?
——你这个人,就是想不开。你家还有弟弟,你何必给你爸妈添堵?
——我…我不想的,我尽力了。我想让室友喜欢我,承包了宿舍里的舍务;我想成为父母的骄傲,报喜不报忧。
——真的吗?你就是口是心非。就像你喜欢这皑皑雪花,不过因为它始终逃不过肆虐的寒风。
穆悠把手机倒扣在床上,突然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别人有了烦忧或是一股脑倾诉,或是大哭一场,似乎一切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还会颇为闲情逸致的发条朋友圈。穆悠从来不这样,尽管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就像她不懂别人每天酣然入睡隔日又神清气爽的起床中间是做了怎样的美梦。
人到底为什么活着?穆悠突然了解了叶藏的痛苦,原来前些年的酣畅淋漓不过只为予人一场空欢喜,那时的她避无可避,现在的她失去后久病难医。如果能选择,她情愿避开当年所有的欢喜,现在便也不会心如死灰。
穆悠猛地拔掉输液管,光着脚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被飘散的雪花扑了一脸。
这场雪来势汹汹,路上铺了浅浅一层。光秃的树木配着阴沉的天空在刺耳的呼啸声给人无形的压迫感。穆悠其实是恐惧的,她怕冷又怕疼,可是此刻她就像着了魔,觉得铺在地上的白雪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一个声音蛊惑着她,像是雪妖的歌声——跳下来,我接住你。
穆悠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双脚还踏踏实实定在地上。穆悠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白雪落了满头,其间,她好像看见有人路过楼下。陌生人不经意间瞟到她,惊恐地拉了拉身边同伴的衣袖,穆悠突然笑了,配着她惨白的脸颇有阴森森的味道。穆悠甩了甩头发,把身子收进屋里。
因着是三楼的关系,穆悠听见底下人的咒骂“神经病。”
穆悠打了一个喷嚏,却不舍得合上窗,即使明知会被校医责怪。她想,她终究不过一介俗人,无能又怕死。即使周围人情冷漠,无人愿意拉她一把,她还是想活着,至少现在。
至于以后,也许万千人海里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也许家乡荒地多了一座新坟;也许,以上两种都没发生。
这样一个落魄的姑娘实在平平无奇,路人不肯分一丝眼神给她,遑论能有说书人评述后续的故事。
结语
近些年,各地接连有大学生由于不堪重负而选择自杀的事件发生。这篇文章的目的一是为了缅怀逝者,祝愿他们泉下得以安息,来世享岁月静好。二是为了提醒活在当下的我们,生命来之不易,即使生活千万般不顺意也不要放弃。如果生活不能达到我们预期的成功我们,可以暂时选择平庸。生活需要不断磋磨,也许我们静心沉淀之后就会迎来春暖花开。